果然昨日的雨还是混着些寒意，泥土带着滞涩的迟缓坍塌后，重新汇聚成新的形状。湿冷的温度连偶尔在噼啪迸出火屑的壁炉也无法撼动。诺大的房间里，用朴素掩饰着自身昂贵价格的的吊顶只能听着无聊的报告打哈欠。
“近年来，格里斯家族的直系成员一直很活跃，他们的目的在以公爵大人为首的强硬派中是早已明晰的。上个月，由我们渗入的侦查人员发回的B+级报告中明确提出了栖林·格里斯的异动，疑似与深渊人员有多次接触……”
“茨，我知道了，让澄来见我，报告留下。”
“是，少爷。”
千篇一律。父亲他们到底是在干什么？党派间的纷争根本没有什么意义，可报告中更应重视的深渊异动却并没有占据更多的内容。现在居然又把自己的儿子当枪使……
眉间的疼痛贯穿了他的思想，迫使懔耀将脑中翻滚叫嚣的诸多烦恼压下，他今天处理的事物够多了。
艾格金公爵手中的权利早已向懔耀手中倾斜，但不服老的思想总是使公爵运用手中的剩下不多的权利在诸多门派的争斗里争权夺利。但老了就是老了，当年在持国战争中以金色雷霆肆虐在帝国阵营著称的那位一挽狂澜的独狼已经死了，剩下的只是一副乐于在名誉中甘愿迷失自我，堕落到肌肉松弛下垂，被授予了公爵位，曾经的开国将军而已。
走廊拐角处的陈旧地毯上响起沉闷的节拍，略微上扬的调子显现着来者的欣喜，许是为了避开冗长而乏味的报告书，用微薄衣衫载着至今未干晨露的花瓣终于承接到了今日第一缕曙光，也将穿过自身的淡红色光斑点在草叶上。
奢侈红木的双大门浸染了时光的味道愈沉愈香，覆上凉薄的把手不是一瞬的温度可以暖化的。鞋面上飘忽不定的反光和脚步一同停在了这里，带着些犹豫。
“吱吱呀呀”的木门拖着逐渐老化的承轴谩骂着客人失礼的推门方式控诉着自己的不满，向听到谩骂的所有人要求自己应得的保养，当然，这只是艾格金公爵唯一留在城堡和他一样顽固的恶习罢了。
“少爷。”
不同与刚才的轻快，澄轻轻的叫了被温和的日光照射而显得寂寞的剪影，背后落得太多光芒的人，反而显得是在影子里生活着。
犹犹豫豫的再次走近他的小少爷，他温和的又唤了一声，扶着窗边木台的懔耀终于注意到房间已经多出的另一个呼吸。
“澄。”
“少爷，我在。”
轻轻的再次呼出一口浊气，这么多年，懔耀还是无法熟悉身边这温热的呼吸，任由对方将双臂环绕住自己的腰间，他只感觉自己的发被什么东西慢慢摩挲着。
“……你还是这样。”
对于从小伴着他长大的澄，凛耀还是选择了放弃挣扎，从心里某个不愿意承认的角落里，实际上他还挺喜欢这种能让他安心的触碰。
“您很久没有传唤我了，少爷。”
澄总是赖在凛耀的脖颈间阖着眼，那是只有他才能触摸的雪木调香味，也是只有他知道的凛耀的另一面，他喜欢这样两人的独处，喜欢他心心念念的小少爷，只是……光辉可不是那么好触碰的东西。
“说正事了，栖林·格里斯那边有不少异动，报告中怀疑他与深渊人员有多次接触，你知道我什么意思，澄。”
“当然，我会让您满意的。”
虽然声音已经正经了起来，但随着澄一直蹭来蹭去的动作，凛耀的脸色也越来越黑，而且当事人还毫无自觉的继续着。
“……澄……”
“怎么了？少爷？”
“…….”
看着愈发不要脸的澄，凛耀陷入了沉思，随后，城堡里响起了澄惨无人道的求饶声。
“少爷饶命！！啊啊啊啊啊啊啊！！！！！！”
数分钟后，脑袋顶着几个大包的澄嘤嘤的控诉着少爷的罪行并试图往凛耀身上蹭，但在看见了少爷充满杀气，表示“过来就宰了你”的注视下终于老实下来，毕竟他还想再多活几年。
空气短暂的凝固着，沉默蔓延到这已经被暖意晒的温热的林中小道上，他们的关系只是看起来很好罢了，自从澄向少爷表达了爱意之后，虽然口头上并没有任何表示，但虚伪的温馨总有令人难以释怀的裂口将他们拉回现实。就像一个不定时的炸弹，哪怕看起来和没有启动一样，但只要一点微小触碰就会酿成大祸。
毫无疑问，凛耀的心里多少是有着愧疚的存在，明明完全可以掐断澄的念想，明明可以去拒绝他，但他依旧还是任由自己的恶习去推脱着、逃避着。
他不知道如果拒绝了澄，对方是否会离他而去，在三年前他就已经释放了澄的奴隶身份，无论出于从小的依赖以及自己并不清晰的情愫和自私，还是作为自己暗部的利刃，他都不想让澄离开他身边，现在的凛耀，也只是一个依靠他人喜欢而束缚他的无耻政治家而已。
他绝不允许，至少在他明白这份情愫之前，他绝不允许澄的背叛。即使是用出卖自己的卑鄙手段……
“你回来以后，可以和我一起去山庄避暑，期间不会有外出任务。”
澄的身后传来诡异的音效，一只毛绒绒的大型犬疯狂的向主人点头，尾巴转的跟螺旋桨似的。
“我出发了！”
中气十足的大吼一声，澄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阳光下，身为一个刺客，他对影子魔法还是有相当深的研究的。
眸光流转，凛耀深邃的眸光中丝丝隐晦在涌动，澄脚程很快，明日就可以返回了，只是少爷心中总有一些不详的预感。
大踏步迈向府邸，道上马车常年行进携来的尘土星星点点的扬起，在苍穹的注视下又打着旋缓缓归于平静，再次稀疏遍布在静静等待猎物的城堡后门前，与幽幽盯着道路远方的蓝青色火苗烛灯一起，等待着迷路的祭品。
云霄已至，玄青的幕布悄然罩在这场大陆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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